Chapter 13 如果你懂得我的挫敗，請你教教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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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13 如果你懂得我的挫敗，請你教教我
一個走一個追，姜幻追得很緊，完全不給盯梢人逃脫的機會，懲惡揚善做了英雄，他怎麽還委屈。
姜幻對柏鏡川的性格十分好奇。他有著天生的孤僻和傲氣，但又透露出一點可憐。如果靈魂是容器，受到不開心事情的沖擊時，搖晃發出的聲響是特別的，這種聲音同類聽得到。她跟著柏鏡川進了地鐵，在一眾穿著厚外套的人中，只穿襯衫的他顯得很突兀，但他似乎並不在意，一口氣坐到了終點站。
這一站能到達的地方……是天文館？制作人也在思考角色的場景嗎？
天文館已經臨近閉館時間，姜幻等了幾分鐘，趕在被工作人員攔在門外前買了票。如果不是跟著柏鏡川，姜幻不會這麽快想到可以直接到天文館來尋找靈感。館裏寥寥幾個人，她跟著柏鏡川走過長廊，輕快地跳上樓梯又跟下來，他仿佛還停下腳步等了等——難道是被發現了？
燈光投影展示的是會游動的藍。白色像魚擺著尾巴從一段游向另一段，劃開了夢境又融入進去。場館的球體和殼體形成一道圓環，姜幻擡起頭，如果是白天來，也許陽光傾瀉進來會形成日食，置身於此就是在星月童話之中。姜幻還是在上一個項目中逐漸領略了幻想國度的快樂，在這之前她只是個並沒打算發展科幻興趣的女性，上班下班捧著外賣看劇擁有一些不算宏偉的夢想。此刻走在星際的畫布中，大理石的紋路，火山的噴湧，雲層的鱗片和海洋的泡沫……這些自然風光在恢宏浩瀚的宇宙面前，都成為形容詞的一種。姜幻停下腳步看著幕上的景象，遠遠地和柏鏡川各自站在一方，她覺得這種難以形容更像是——緩慢卻潛移默化地改變著的……人的感情。
星幕出現一段文字。
天文局勘測並合理推算出，在 2023 年 4 月 1 日，超過 X5 級的太陽耀斑即將爆發，地球磁層和電離層收到強烈幹擾，人體和電子產品都會收到相應影響。這次磁暴可能帶來極端天氣，臺風地震等，也將帶來極光。電磁暴紅色預警發布有高緯度生命和物種向地球傳達信息的詩意，也許在磁暴背後，數千萬生命的軌跡發生改寫，也許這是宇宙強行送來的詩意，希望曾經放棄希望的人向死而生。
這是什麽意思？2023 年？不就是明年嗎？姜幻並未在意，只偷瞄在遠處另一扇門的柏鏡川。他是這樣寫出《情潮》來的嗎？猶如宇宙和時空的戀人只能通過微弱的電波傳遞懷念，在仿制搭建的舊城市裏尋找戀人的影子。他是這孤寂的一部分嗎？她想起《情潮》裏來自宇宙的寄語：“看到那個左半邊藍色右半邊黃色，整體卻呈粉色的心形星球了嗎？這是一份來自宇宙的浪漫，兩個星系互相碰撞形成了愛心的形狀，是數億年流轉後星球浪漫又宿命般的相遇，見到這些的人才能真實地感受到。宇宙中的暗物質相互牽引，龐大的磁場中有無數平行世界，不同的選擇都會偏轉成不同的軌跡。不必擔心這個世界上沒能相遇的生物，時空流轉，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出現，再以不同的面貌彼此相遇。”
柏鏡川的皮鞋咯咯響，姜幻的帆布鞋篤篤地跟在後面，青春期暗戀都沒有這麽唯美的背景墻。星空投影如此浩瀚，她像是在流星雨的見證下看著喜歡的人。
姜幻甚至有些懷疑，這算是被他引來尋找素材嗎？如果是這樣的確是狡猾的制作人，這可是下班時間。他離開展映廳，姜幻趕緊從另一個門走出去，鞋底在地上猛烈摩擦，人差點絆倒。在這麽唯美的地方可不能做出這種蠢事，她又不是什麽古早動漫女主角！正這樣想著，她歪倒在一個人懷裏，不會是柏鏡川吧？跟蹤到這裏來她怎麽解釋，反咬一口可以嗎？他會繼續不說話嗎？當啞巴還怪可憐的，吃虧反倒惹人心疼……
她擡起頭的瞬間還思考了一下工作了一天身上有沒有怪味道，沒有化妝會不會太憔悴。對方穿的是襯衫，但下面沒有肌肉的手感，原來是工作人員。對方一臉不解：“這麽急嗎？還有半個小時閉館。”
“不急！不好意思！”
丟臉！
她快步跑上去，終於又一次看到了挺拔的背影。被柏鏡川發現也沒關系，一班地鐵回去也不錯，即便是挑剔的上司，一起回市區總可以吧？等一下，這兩條路不是直角嗎？怎麽有人會在拐彎之後就消失了？
「你將進入與姜幻無關的任務進行升級。是否接受任務 1-6？」
柏鏡川面前出現了不少逃竄的虛影。虛影是停留在現實世界的殘留數據，它們依舊擁有意識卻沒有實際的身體，留在現實世界會擾亂人的網絡生活，破壞信息或損毀電子設備，甚至造成範圍內的電力癱瘓，需要及時清除。
所向披靡的人在郊外有點頭昏——沒有吃東西補充熱量，他現在身體有些虛，剛才劈開灰影時甚至像腳踩棉花。清除六十個虛影不難，但身體虛弱時就不太容易。從郊區的馬路追到生活區，再瞬移到海邊，他能感受到使用天賦時自己像掉電一樣逐漸虛弱。
是幻覺。等任務完成，柏鏡川發現自己正站在海邊的石板路上迎接深夜的寒風。視像中跳出文字：
「任務 1-6 結束。Lv16 升至 Lv 18，獲得金幣 5000，獲得道具自選匣*1。註意：你的身體受到輕微損壞，請及時進行修理。完成本次任務後可前往以下地址修理，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。」
因為不是完整的軀體，他甚至不能去醫院？骰子仿佛讀懂了他的想法，冒出來落在他的耳邊，像在安撫：“心情不太好是吧？一切都被綁在姜幻身上，後悔來現實世界了？其實你隨時可以按下反悔鍵選擇終結生命，雖然我不推薦你這樣做。但這個選擇權在你手上。”
柏鏡川站在海邊等氣息平覆，他沒有感受到哪裏不適，也毫無痛感，只覺得穿襯衫有點冷。他如果就此壞掉生命消失，那他從魔蕪城來到現實世界的旅程直接結束，他不甘心。可是留在這裏，狼狽在此刻達到了巔峰，不只是天賦受限制，尊嚴也被系統踐踏，讓他不夠體面。海風呼呼地吹過耳邊，他試圖回憶魔蕪城裏舒適平靜的生活，準時到達法庭進行宣判，調出罪犯的人生履歷做出決策，每周去為學生講課一次，修改論文和法案，時不時去平衡魔蕪城比賽的評分，十分充實，充滿了成就感。但是……
他在那裏沒有朋友，連能夠交談的被稱為夥伴的人都沒有。
在被別人指責審判不公正時，很少有人擁護他。
女孩們仰慕他，卻從來沒能靠近他的生活半步，他的生活裏也沒有東西值得留戀。
甚至連床鋪都不溫馨，無論替換成哪一種顏色都不能讓他睡得安穩，他能在天蒙蒙亮時聽到鳥鳴，也會在夜深人靜時細數霓虹。
魔蕪城優越的生活不值得留戀。他站在潮水面前自嘲，意識不到的時候以為自己正過著遺世獨立且圓滿的生活，現在他在風中吹得發絲淩亂手指僵硬，完全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，他猜想，也許這就是他需要修理的地方，他認為自己健全，可以摒棄自己不需要的東西，但現在他壞了。
“找到你了！”聲音從背後傳來，是姜幻。他驚訝地轉過身，姜幻一瘸一拐地跑過來：“這邊的路太難走，我還扭了一下，終於找到你了……”
戰鬥的人本不該相互憐惜受過的傷，但他此刻心再次被牽扯——他不能看見她，看到了就會憋悶。姜幻走過來拽住他的襯衫袖子：“別跑了，你很難追到。有些話我需要對你說，感覺你皺著眉頭應該是身上哪裏痛，但你是個男人……暫時忍一下可以嗎？”
柏鏡川並沒有哪裏痛，不過被姜幻這樣抓著，眉頭反而舒展了不少，絕對不是因為開心，絕對不是。
“之前七個男主角的數據都丟了，的確該淘汰了，我能接受。可能公司的制作系統都經過改造，他們的人設也落後了。一個全息角色的流行，更疊周期大概是三年，通常三年之後，大家都會喜歡不同的新角色了，長盛不衰的角色也有，我沒能創作出來，是我的不足。”
柏鏡川說不了話，耳朵發燙，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；沒想到姜幻順著耳朵摸到了臉頰，活活把他的臉固定在了手掌之間：“幹嗎躲我？你很討厭我嗎？”
第一次見面就擁抱，現在又被捧著臉，故作親密還是無心之舉，她想幹什麽？
心跳有點快，咚咚，咚咚。
“抱歉我現在沒能把你當成我的上司。我就是愛管閑事，你最近一直不說話，有點奇怪，還一個人跑來這麽遠……可能你需要朋友。人和人之間都是靠故事相連的。偶然有了交集，四目相對是個開始，肢體接觸之後會發現對方和陌生人不一樣，接下來的全靠化學反應……”
話音未落海浪已經打了過來。剛剛只是站在岸邊，水直接淹了半條腿。如此迅速的潮汐應該不是正常現象，至少在李博德的經驗裏不是。
柏鏡川能使用的能力僅僅只有真實水平的 15%，依舊下意識地將姜幻摟在懷裏擋住了海浪的拍打。他擁有系統訓練過的身體，即便沒有天賦加成也能穩穩站在潮水中，甚至可以赤腳沖浪，但姜幻不能，她肯定會被沖走，很快被浪潮卷走呼吸。保護她是自己的本能——但他什麽時候多了這樣的本能？這一下結結實實把人拍得頭昏，她總是和水息息相關，只要在水邊，柏鏡川就會被淋個渾身濕透。起初他覺得這只是個巧合，但這次他明白了，萬神之境背後也許藏著什麽秘密，把他送到姜幻身邊，是因為這個女孩會遭遇危險。姜幻幾乎沒濕，慌忙地從脖子上解圍巾往他頭上擦：“你怎麽又濕透了，我的圍巾還好裹在衣服裏，是暖的！”
柏鏡川吃啞巴虧吃得累了，只能向後退一步拒絕，卻被姜幻的圍巾死死拉在面前：“別走——沒關系的，不用太在意，這就是個圍巾，路邊三輪車買得很便宜，不用在意！”
圍巾上還有體溫，這一刻柏鏡川又一次全身濕透，卻感覺到十分溫暖。這條圍巾的作用這麽大嗎？姜幻的手指抹走他臉上的水，讓他側過頭拍拍耳朵，像哄小孩。溫暖的手指在耳廓和耳垂捏了捏，指尖從脖頸滑過，他感覺到耳朵逐漸發燙，這是在魔蕪城從未有過的體驗。
“那個……柏老師，你要是不說話的話，眼睛能不能別看我……眼神有點……我很難講話。”
李博德外表英俊，是帥到驚艷四方的男人，但他從來不在意。他有很漂亮的眼睛，從前淡漠地審視一切，此刻裏面水波湧動般暧昧地閃著光亮。姜幻全看在眼裏，所以無論公事公辦還是二人場合，她都盡量避免看他的眼睛。
“可能有人覺得你一定是個天生的情聖。但恕我直言，他們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想對你敷衍。”
柏鏡川依舊盯著她。
“我不喜歡被人誤會，也不指望我現在的努力會讓你完全對我改觀。但情感——你覺得多餘的東西，是讓人多活一會兒的微小希望，很多人就像是被一根繩子牽著才能吊在懸崖峭壁上，他們隨時有剪斷繩子或者松開手的欲望。愛情算是其中一種，其他的感情也是。在天文館我就跟著你了，抱歉，我需要讓你知道，無論是我之前的角色，還是你，都對我很重要。我在努力地活著，你不能剪斷我的繩子。”
靠近大海寒風襲來，呼吸聲被掩蓋在翻湧的潮水裏，柏鏡川渾身顫抖，被姜幻捧著臉傳來的一點點體溫溫暖。姜幻不放他離開，說得有些上頭：“其實不理你，規規矩矩做你的下屬就好了，但我急了，有話要說我就等不了。你怎麽不說話，啞巴了嗎？”
柏鏡川可以呼吸可以嘆氣，痛了可以發出悶哼，靜下來也能聽到心跳的聲音，唯獨不能說話。面前的女孩矮他一頭，素面無妝，但因為窩火，整個人冒出一股蓬勃的鬥志，仿佛非要他改變心意。
他不得不承認，魔蕪城已經先進到了變態的程度，現實世界對比之下平淡又落後，但連續的打擊和震撼讓他意識到對這個世界他一無所知，尤其面前的女孩，每一次都令他困惑，難過，煩躁不安，又忍不住被吸引。愛就像是肝腦塗地之後靠過來的無形的擁抱，頹喪且沒有成就感，他無堅不摧，此刻又真實地感受到了虛弱。他突然明白了眼睛自動錄下手指尖相觸碰的瞬間的原因，他從未如此專註過，每一次投入魔蕪城的比賽都有理智的精確計算，但並不是失去理智的投入，具體因為什麽，他暫時不願承認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50。」
她的好感度還在增加……
“現在呢，有沒有什麽想說的？你不說我就走了。”
柏鏡川始終一言不發，姜幻氣勢越來越高，他毫不違抗，只認真聽著，悲傷地註視著她，像是打開了一個新鮮的傷口——無堅不摧的人露出破綻，下一秒就會把人引進陷阱。此刻他的悲傷太過純粹，眼神太過清澈，令人眩惑——反派是不會可憐的，反派的可憐都是陷阱。她被看得發毛，抽開圍巾要逃：“什麽眼神啊，我走了……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。語言功能重新開放。目前總等級升至 D 級，請合理安排你的好感度互動。」
“教教我。”
姜幻楞住了——他說什麽？憋了那麽久不說話，現在忽然開口？
“我不是情聖。我只是普通人。沒有顯赫的地位，也沒有令人尊敬的天賦，只是一敗塗地的……很初級的……人。”
“誒？”
我看到了你的堅持，感受到了你不想承認孤獨。我也在短暫的時間裏感受到了具體的心痛。對在意的事不能立即說出的話會焦慮著急，對想念的人不能傳達的心意會在心裏像塊石頭越滾越大。現在你抓住我，心口的石頭消失了，天邊即便只有一點點光亮都明媚如彩虹。
斯人若彩虹，遇上方知有。在空氣如此稀薄的城市裏，我沒有其他惦念的人，也沒有特別在意的事，但心總是被你牽動的感覺，我意識到了。堵在喉嚨的憋悶和煩躁散去，此刻感受到視野透徹，重獲呼吸般暢快。
“教教我吧，你所理解的愛。”
PS：大家晚安！錯別字醒來就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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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幻對柏鏡川的性格十分好奇。他有著天生的孤僻和傲氣，但又透露出一點可憐。如果靈魂是容器，受到不開心事情的沖擊時，搖晃發出的聲響是特別的，這種聲音同類聽得到。她跟著柏鏡川進了地鐵，在一眾穿著厚外套的人中，只穿襯衫的他顯得很突兀，但他似乎並不在意，一口氣坐到了終點站。
這一站能到達的地方……是天文館？制作人也在思考角色的場景嗎？
天文館已經臨近閉館時間，姜幻等了幾分鐘，趕在被工作人員攔在門外前買了票。如果不是跟著柏鏡川，姜幻不會這麽快想到可以直接到天文館來尋找靈感。館裏寥寥幾個人，她跟著柏鏡川走過長廊，輕快地跳上樓梯又跟下來，他仿佛還停下腳步等了等——難道是被發現了？
燈光投影展示的是會游動的藍。白色像魚擺著尾巴從一段游向另一段，劃開了夢境又融入進去。場館的球體和殼體形成一道圓環，姜幻擡起頭，如果是白天來，也許陽光傾瀉進來會形成日食，置身於此就是在星月童話之中。姜幻還是在上一個項目中逐漸領略了幻想國度的快樂，在這之前她只是個並沒打算發展科幻興趣的女性，上班下班捧著外賣看劇擁有一些不算宏偉的夢想。此刻走在星際的畫布中，大理石的紋路，火山的噴湧，雲層的鱗片和海洋的泡沫……這些自然風光在恢宏浩瀚的宇宙面前，都成為形容詞的一種。姜幻停下腳步看著幕上的景象，遠遠地和柏鏡川各自站在一方，她覺得這種難以形容更像是——緩慢卻潛移默化地改變著的……人的感情。
星幕出現一段文字。
天文局勘測並合理推算出，在 2023 年 4 月 1 日，超過 X5 級的太陽耀斑即將爆發，地球磁層和電離層收到強烈幹擾，人體和電子產品都會收到相應影響。這次磁暴可能帶來極端天氣，臺風地震等，也將帶來極光。電磁暴紅色預警發布有高緯度生命和物種向地球傳達信息的詩意，也許在磁暴背後，數千萬生命的軌跡發生改寫，也許這是宇宙強行送來的詩意，希望曾經放棄希望的人向死而生。
這是什麽意思？2023 年？不就是明年嗎？姜幻並未在意，只偷瞄在遠處另一扇門的柏鏡川。他是這樣寫出《情潮》來的嗎？猶如宇宙和時空的戀人只能通過微弱的電波傳遞懷念，在仿制搭建的舊城市裏尋找戀人的影子。他是這孤寂的一部分嗎？她想起《情潮》裏來自宇宙的寄語：“看到那個左半邊藍色右半邊黃色，整體卻呈粉色的心形星球了嗎？這是一份來自宇宙的浪漫，兩個星系互相碰撞形成了愛心的形狀，是數億年流轉後星球浪漫又宿命般的相遇，見到這些的人才能真實地感受到。宇宙中的暗物質相互牽引，龐大的磁場中有無數平行世界，不同的選擇都會偏轉成不同的軌跡。不必擔心這個世界上沒能相遇的生物，時空流轉，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出現，再以不同的面貌彼此相遇。”
柏鏡川的皮鞋咯咯響，姜幻的帆布鞋篤篤地跟在後面，青春期暗戀都沒有這麽唯美的背景墻。星空投影如此浩瀚，她像是在流星雨的見證下看著喜歡的人。
姜幻甚至有些懷疑，這算是被他引來尋找素材嗎？如果是這樣的確是狡猾的制作人，這可是下班時間。他離開展映廳，姜幻趕緊從另一個門走出去，鞋底在地上猛烈摩擦，人差點絆倒。在這麽唯美的地方可不能做出這種蠢事，她又不是什麽古早動漫女主角！正這樣想著，她歪倒在一個人懷裏，不會是柏鏡川吧？跟蹤到這裏來她怎麽解釋，反咬一口可以嗎？他會繼續不說話嗎？當啞巴還怪可憐的，吃虧反倒惹人心疼……
她擡起頭的瞬間還思考了一下工作了一天身上有沒有怪味道，沒有化妝會不會太憔悴。對方穿的是襯衫，但下面沒有肌肉的手感，原來是工作人員。對方一臉不解：“這麽急嗎？還有半個小時閉館。”
“不急！不好意思！”
丟臉！
她快步跑上去，終於又一次看到了挺拔的背影。被柏鏡川發現也沒關系，一班地鐵回去也不錯，即便是挑剔的上司，一起回市區總可以吧？等一下，這兩條路不是直角嗎？怎麽有人會在拐彎之後就消失了？
「你將進入與姜幻無關的任務進行升級。是否接受任務 1-6？」
柏鏡川面前出現了不少逃竄的虛影。虛影是停留在現實世界的殘留數據，它們依舊擁有意識卻沒有實際的身體，留在現實世界會擾亂人的網絡生活，破壞信息或損毀電子設備，甚至造成範圍內的電力癱瘓，需要及時清除。
所向披靡的人在郊外有點頭昏——沒有吃東西補充熱量，他現在身體有些虛，剛才劈開灰影時甚至像腳踩棉花。清除六十個虛影不難，但身體虛弱時就不太容易。從郊區的馬路追到生活區，再瞬移到海邊，他能感受到使用天賦時自己像掉電一樣逐漸虛弱。
是幻覺。等任務完成，柏鏡川發現自己正站在海邊的石板路上迎接深夜的寒風。視像中跳出文字：
「任務 1-6 結束。Lv16 升至 Lv 18，獲得金幣 5000，獲得道具自選匣*1。註意：你的身體受到輕微損壞，請及時進行修理。完成本次任務後可前往以下地址修理，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。」
因為不是完整的軀體，他甚至不能去醫院？骰子仿佛讀懂了他的想法，冒出來落在他的耳邊，像在安撫：“心情不太好是吧？一切都被綁在姜幻身上，後悔來現實世界了？其實你隨時可以按下反悔鍵選擇終結生命，雖然我不推薦你這樣做。但這個選擇權在你手上。”
柏鏡川站在海邊等氣息平覆，他沒有感受到哪裏不適，也毫無痛感，只覺得穿襯衫有點冷。他如果就此壞掉生命消失，那他從魔蕪城來到現實世界的旅程直接結束，他不甘心。可是留在這裏，狼狽在此刻達到了巔峰，不只是天賦受限制，尊嚴也被系統踐踏，讓他不夠體面。海風呼呼地吹過耳邊，他試圖回憶魔蕪城裏舒適平靜的生活，準時到達法庭進行宣判，調出罪犯的人生履歷做出決策，每周去為學生講課一次，修改論文和法案，時不時去平衡魔蕪城比賽的評分，十分充實，充滿了成就感。但是……
他在那裏沒有朋友，連能夠交談的被稱為夥伴的人都沒有。
在被別人指責審判不公正時，很少有人擁護他。
女孩們仰慕他，卻從來沒能靠近他的生活半步，他的生活裏也沒有東西值得留戀。
甚至連床鋪都不溫馨，無論替換成哪一種顏色都不能讓他睡得安穩，他能在天蒙蒙亮時聽到鳥鳴，也會在夜深人靜時細數霓虹。
魔蕪城優越的生活不值得留戀。他站在潮水面前自嘲，意識不到的時候以為自己正過著遺世獨立且圓滿的生活，現在他在風中吹得發絲淩亂手指僵硬，完全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，他猜想，也許這就是他需要修理的地方，他認為自己健全，可以摒棄自己不需要的東西，但現在他壞了。
“找到你了！”聲音從背後傳來，是姜幻。他驚訝地轉過身，姜幻一瘸一拐地跑過來：“這邊的路太難走，我還扭了一下，終於找到你了……”
戰鬥的人本不該相互憐惜受過的傷，但他此刻心再次被牽扯——他不能看見她，看到了就會憋悶。姜幻走過來拽住他的襯衫袖子：“別跑了，你很難追到。有些話我需要對你說，感覺你皺著眉頭應該是身上哪裏痛，但你是個男人……暫時忍一下可以嗎？”
柏鏡川並沒有哪裏痛，不過被姜幻這樣抓著，眉頭反而舒展了不少，絕對不是因為開心，絕對不是。
“之前七個男主角的數據都丟了，的確該淘汰了，我能接受。可能公司的制作系統都經過改造，他們的人設也落後了。一個全息角色的流行，更疊周期大概是三年，通常三年之後，大家都會喜歡不同的新角色了，長盛不衰的角色也有，我沒能創作出來，是我的不足。”
柏鏡川說不了話，耳朵發燙，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；沒想到姜幻順著耳朵摸到了臉頰，活活把他的臉固定在了手掌之間：“幹嗎躲我？你很討厭我嗎？”
第一次見面就擁抱，現在又被捧著臉，故作親密還是無心之舉，她想幹什麽？
心跳有點快，咚咚，咚咚。
“抱歉我現在沒能把你當成我的上司。我就是愛管閑事，你最近一直不說話，有點奇怪，還一個人跑來這麽遠……可能你需要朋友。人和人之間都是靠故事相連的。偶然有了交集，四目相對是個開始，肢體接觸之後會發現對方和陌生人不一樣，接下來的全靠化學反應……”
話音未落海浪已經打了過來。剛剛只是站在岸邊，水直接淹了半條腿。如此迅速的潮汐應該不是正常現象，至少在李博德的經驗裏不是。
柏鏡川能使用的能力僅僅只有真實水平的 15%，依舊下意識地將姜幻摟在懷裏擋住了海浪的拍打。他擁有系統訓練過的身體，即便沒有天賦加成也能穩穩站在潮水中，甚至可以赤腳沖浪，但姜幻不能，她肯定會被沖走，很快被浪潮卷走呼吸。保護她是自己的本能——但他什麽時候多了這樣的本能？這一下結結實實把人拍得頭昏，她總是和水息息相關，只要在水邊，柏鏡川就會被淋個渾身濕透。起初他覺得這只是個巧合，但這次他明白了，萬神之境背後也許藏著什麽秘密，把他送到姜幻身邊，是因為這個女孩會遭遇危險。姜幻幾乎沒濕，慌忙地從脖子上解圍巾往他頭上擦：“你怎麽又濕透了，我的圍巾還好裹在衣服裏，是暖的！”
柏鏡川吃啞巴虧吃得累了，只能向後退一步拒絕，卻被姜幻的圍巾死死拉在面前：“別走——沒關系的，不用太在意，這就是個圍巾，路邊三輪車買得很便宜，不用在意！”
圍巾上還有體溫，這一刻柏鏡川又一次全身濕透，卻感覺到十分溫暖。這條圍巾的作用這麽大嗎？姜幻的手指抹走他臉上的水，讓他側過頭拍拍耳朵，像哄小孩。溫暖的手指在耳廓和耳垂捏了捏，指尖從脖頸滑過，他感覺到耳朵逐漸發燙，這是在魔蕪城從未有過的體驗。
“那個……柏老師，你要是不說話的話，眼睛能不能別看我……眼神有點……我很難講話。”
李博德外表英俊，是帥到驚艷四方的男人，但他從來不在意。他有很漂亮的眼睛，從前淡漠地審視一切，此刻裏面水波湧動般暧昧地閃著光亮。姜幻全看在眼裏，所以無論公事公辦還是二人場合，她都盡量避免看他的眼睛。
“可能有人覺得你一定是個天生的情聖。但恕我直言，他們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想對你敷衍。”
柏鏡川依舊盯著她。
“我不喜歡被人誤會，也不指望我現在的努力會讓你完全對我改觀。但情感——你覺得多餘的東西，是讓人多活一會兒的微小希望，很多人就像是被一根繩子牽著才能吊在懸崖峭壁上，他們隨時有剪斷繩子或者松開手的欲望。愛情算是其中一種，其他的感情也是。在天文館我就跟著你了，抱歉，我需要讓你知道，無論是我之前的角色，還是你，都對我很重要。我在努力地活著，你不能剪斷我的繩子。”
靠近大海寒風襲來，呼吸聲被掩蓋在翻湧的潮水裏，柏鏡川渾身顫抖，被姜幻捧著臉傳來的一點點體溫溫暖。姜幻不放他離開，說得有些上頭：“其實不理你，規規矩矩做你的下屬就好了，但我急了，有話要說我就等不了。你怎麽不說話，啞巴了嗎？”
柏鏡川可以呼吸可以嘆氣，痛了可以發出悶哼，靜下來也能聽到心跳的聲音，唯獨不能說話。面前的女孩矮他一頭，素面無妝，但因為窩火，整個人冒出一股蓬勃的鬥志，仿佛非要他改變心意。
他不得不承認，魔蕪城已經先進到了變態的程度，現實世界對比之下平淡又落後，但連續的打擊和震撼讓他意識到對這個世界他一無所知，尤其面前的女孩，每一次都令他困惑，難過，煩躁不安，又忍不住被吸引。愛就像是肝腦塗地之後靠過來的無形的擁抱，頹喪且沒有成就感，他無堅不摧，此刻又真實地感受到了虛弱。他突然明白了眼睛自動錄下手指尖相觸碰的瞬間的原因，他從未如此專註過，每一次投入魔蕪城的比賽都有理智的精確計算，但並不是失去理智的投入，具體因為什麽，他暫時不願承認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50。」
她的好感度還在增加……
“現在呢，有沒有什麽想說的？你不說我就走了。”
柏鏡川始終一言不發，姜幻氣勢越來越高，他毫不違抗，只認真聽著，悲傷地註視著她，像是打開了一個新鮮的傷口——無堅不摧的人露出破綻，下一秒就會把人引進陷阱。此刻他的悲傷太過純粹，眼神太過清澈，令人眩惑——反派是不會可憐的，反派的可憐都是陷阱。她被看得發毛，抽開圍巾要逃：“什麽眼神啊，我走了……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。語言功能重新開放。目前總等級升至 D 級，請合理安排你的好感度互動。」
“教教我。”
姜幻楞住了——他說什麽？憋了那麽久不說話，現在忽然開口？
“我不是情聖。我只是普通人。沒有顯赫的地位，也沒有令人尊敬的天賦，只是一敗塗地的……很初級的……人。”
“誒？”
我看到了你的堅持，感受到了你不想承認孤獨。我也在短暫的時間裏感受到了具體的心痛。對在意的事不能立即說出的話會焦慮著急，對想念的人不能傳達的心意會在心裏像塊石頭越滾越大。現在你抓住我，心口的石頭消失了，天邊即便只有一點點光亮都明媚如彩虹。
斯人若彩虹，遇上方知有。在空氣如此稀薄的城市裏，我沒有其他惦念的人，也沒有特別在意的事，但心總是被你牽動的感覺，我意識到了。堵在喉嚨的憋悶和煩躁散去，此刻感受到視野透徹，重獲呼吸般暢快。
“教教我吧，你所理解的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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